据《孟县志》记载:年9月,中原军区政治委员邓小平在参加中央政治局会议后,从西柏坡路过孟县赴豫西南,在白坡渡口指示孟县要修造大船,以适应解放战争的需要。由此,在孟县的革命历史上,就有了一次建造黄河大渡船的光辉历史。

光阴荏苒,历史钩沉,那些曾经的过往,究竟是怎样一回事?谁也说不清道不明了。前不久,作为当年的亲历者之一,现年八十七岁的孟州市会昌街道堤北头村刘慎堂老人,找到了笔者,说起了造船事情,他的祖父正是当年大船的设计者。以下是刘慎堂老人的讲述,回顾了当年造船的部分细节,可为史家提供一定的参考。

关于我的祖父

我的祖父叫刘长鹏,别号云程,是孟州市堤北头村人,江湖上人称:黄河怪侠。

黄河中行船,往往会因河中泥沙淤积,难辨深浅而搁浅难行。我的祖父擅长造船,年轻时曾在开封跟随师父为慈禧太后北渡返京打造过龙船。经他手打造的船吃水浅,在黄河上摆渡时,却可以飘然而过。我祖父为人造船从不收钱,用他的话说,是人情,人情在,人情愿,所以,上至渭南下至济南,祖父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祖父因屡闯三峡而盛名远播。这里的三峡指的是黄河三门峡,有三条支流,当地人称之为三门,分别是人门、鬼门和神门。三门峡大坝建成之后,这三门也就消失了。有一首诗生动描述了三门的险峻:“鬼门幽幽深百篙,人门逼窄愈两牢。舟人叫渡口流血,性命咫尺轻鸿毛。”可以想象,在“人门”之中过去尚且要命悬一线,更别提“鬼门”和“神门”了。

我想,正是因为祖父在黄河上造船、行船的这些技艺和经历,让他成为了给解放大军设计建造黄河渡船的最佳人选。

拉开造船序幕

我父亲原是孟县黄河汛长,带领几十个汛兵驻扎在黄河左岸大堤堤首大王庙旁,巡视险情。夏天,父亲奉命带队迁往郑州,随工程队驻扎在花园口,在当年蒋介石为阻挡日军而炸开的河口处加固堤防。我年纪虽小,当时只有十几岁,也充当了修防队的一员。

一天,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找到祖父密谈之后,祖父特别兴奋,一改平日的愁眉苦脸,常带弟弟在大堤上转悠。事后才知道来人是本族兄弟刘长恭(我党的地下工作者),他是经过长途跋涉一路打听才找到祖父的。他给了我祖父一封信,具体信上写得什么,我并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和造船有一定的关系吧。

年,春节刚过,有三个姓席的到我家与祖父畅谈,造船的事情才真正清晰起来。这三人分别是席松涛、席文德、席光华。席松涛当时是中共孟县县委委员、县长,席文德是孟县第五区区长(孟县当时分为六个区),席光华是兵站站长。席松涛就造船工作进行了分工:席文德负责外围通知,席光华负责联络,财务由吴文华负责,生活上的事交由边修身管理,大家一一做好了分工。

当时,有人主张把造船地点设在化工滩,理由是交通运输相对方便,有人主张设在中曹堤首大王庙堤外,堤下离家较近,遇事好商量。众人一时争执不下,征求我祖父的意见。他说,设在家门前当然高兴,吃住方便,无后顾之忧,但不妥。常言道:黄河无底海无边,是有道理的。古时黄河经三门峡东下,毫无拘束,奔腾直下,淹庄没村,冲堤绝岸,泛滥成灾,因此冶戍也叫野水,所以冶戍下断无造船的道理。设在白坡最为合适,既能居安思危,也能避洪水之险。经我祖父这一说,与会者均无异议。后经过向上组请示,决定在白坡南滩定址造船。

邓小平政委也指示,大军要过河,小船不行,最好做艘大船,要能装载大炮和汽车。他还直接拨付了13.5万公斤小米作为造船的费用。

采集造船木料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建造大船,首先要解决的是木料。只有就地取材,才可解燃眉之急,于是,一场“号树”工作就此展开。树的类别,首先是椿树,其次是槐树、榆树、松柏、杨树。由席光华、席文德等人陪着祖父,带着徒弟和工具,走街串巷,平原、丘陵,无一处不到。遇到可用的树,把树皮剥去一块,在剥去树皮的地方,写上一个大大的“号”字。那些伐木的、运转的紧随其后,“号”一棵,伐一棵,直接运到造船地点,络绎不绝。

当时全县群众听说选树造大船,支援解放大军渡河,无不拍手称快,大家不讲价钱,无论是自家的田间地头,还是房前屋后,只要打上“号”字的标注,人们无不欢喜,尽最大可能提供方便,认为那是一件光荣的事。

开始建造大船

在号树进行的同时,邓小平政委召集有关人员开会,研究造多大的船。我祖父说,黄河比不得长江,流沙沉积,水势无定,变幻无常,据我祖父早年随师父打造龙船的经验,以及多年在河上摆渡的经历,建议船长不能超过“十”,宽不能少于“六”。邓政委对我祖父说:就按照您老的意见,长9丈9尺9,宽6丈6尺6,这叫九九归一,六六大顺,怎样?我祖父点头应允:得令。按照现在通用的长度单位换算,这条船长约三十多米,宽约二十多米,真是一条大船。

临行,邓政委握着我祖父的手问:我们没有工程师,也无设计图,咋办?祖父当场表态:只要有尺寸,其他只管放心。

从此,祖父便闭门不出,拒绝任何来访,整天在我家房屋的后墙上,用墨斗圈点打线。我整天跟着拉线,横一道竖一道,斜叉钩连,看上去乱七八槽。

几天之后,我祖父通知领导们参观图样。可谁也看不懂画得是什么,经他解释再三,才略有明白。于是领导们聚在门外研究,研究完了,席光华郑重宣布:现在决定,由文德带人将房扒掉,把这面墙运到工地,照墙上的图施工。我祖父连连摇手说:这房子可千万不能扒,这图存在我心里头呢,保证不误施工。众人哈哈大笑,对我祖父说:吓唬你的。

此后决定开工。各路人马聚齐,能工巧匠各司其职。我跟着祖父整天在工地上巡视,大到整船铺底,小到穿钉尺寸,事无巨细,他必亲自过问。我祖父深知责任重大,所以事必躬亲,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马虎,县领导们也是忙前忙后,随时协调造船期间的各项事宜。同时,上级视察,群众慰问,也为造船提振了士气。

大船成功下水

经过四个多月的的艰苦奋战,白坡滩下,一艘大木船横空出世。船被命名为“胜利号”,这个名字是怎么起的,哪位领导定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只记得船头上雕刻着斗大的“胜利号”三个字,闪闪发光,名字下面还刻着一行字“技师刘长鹏”。

大船下水那天,还有一段插曲。平时几十个人就能把船拉到河里,而解放军用拇指粗的铁链子绑到“胜利号”船上,第一次用4辆汽车往河里拉,竟然纹丝不动。后来又增加到6辆汽车往前拉,由于用力过猛,把铁链子都拉断了,船还是没拉动。我的祖父有点迷信,便拉着我跑回住地,在金龙四大王牌位前烧香祷告,保佑大船成功下水。

军区领导们也想了一个办法,借着大船造成这个由头,请了洛阳曲剧团前来助兴,在白坡村凤凰大寨摆了个戏台,记得当时演的是《韩杞杀庙》,来看戏的群众人山人海,异常热闹。戏演到高潮时,突然停了,军区首长上台致辞,动员父老乡亲们帮忙把船拉到河里,回头再继续看戏。并且让我祖父代表船工们上台讲几句,他站在台上激动地举臂高喊: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

首长动员,一声令下,看戏的群众一哄而起,纷纷奔向大船,几条大绳早已栓牢大船,人分站两侧,手抓大绳,连未卸妆的演员也纷纷赶来加入拉船的队伍。这时船头上早已站定一人,手提大锣发号施令。“当”的一声令下,大家一起用力,大船开始挪动,随着大锣“当当当”的节奏,大船随声前进,越来越快。祖父在后边赶船,舞动着尺杆,高喊号子。船在胶底铺就的线路上越滑越快,似乎不是人在拉船,而是船在赶人,几百米沙滩瞬间扫尽。船到水边,拉船的众人自然要两边后退,祖父赶紧跑到船前,高喊众人将船反向拉住,意思是让船慢慢入水,以免速度过快,容易造成船体翻折,前功尽弃。于是众人齐往后拉,但已经有些晚了,大船依旧高速前行,直插河心。这时的祖父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昏了过去。等到众人将他救醒,赶紧爬起来一看,见大船在水中安然无恙,有惊无险。祖父这才仰天长拜,叩头不起,谢天谢地。

大船乘风起航

至此,“胜利号”大船如期下水。为褒扬孟县人民的功绩,中原军区特别题送了“汗滴生辉”的匾额,太岳专员第四公署也特别题送了“巧夺鲁班”的匾额。还有两幅锦缎绣幛悬挂在船中,首长们在船前合影留念。附近广大群众欢欣鼓舞,舞龙斗狮,旱船高跷,锣鼓喧天。

当时,祖父选定权会公做大船的艄公(舵手),权会公是白坡村人,当年和祖父一起闯过三门峡,行船经验丰富,是做艄公的最佳人选。只听艄公高喊一声:“起锚!”大船掉头将行。这时,一匹快马飞奔而至,马上之人将一幅长联送到船上,大家展开一看,写得是“大将军八面威风,二将军开路先行”。随即叫人贴到主桅和前桅杆上,回首再看,送联的人已经策马而去。这幅联是谁写的,谁送的,当时也没问清楚,现在我也无法了解了。

于是,“胜利号”起锚开船,满载着军用物资,乘风破浪直抵南岸。

至于“胜利号”后来的归宿,我因为离开孟县几十年,没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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