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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竹马,就不能不说我们那色彩斑斓、天真烂漫的童年,那些如今看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游戏。没有iPad,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网游,我们的童年是骑跨在一根长长的、细细的秸秆上度过的。没有人们常说的彩绘马头,也没有什么曳地轮子,就一根秸秆(竹杆珍贵,大人们是不允许孩子们捣损的)。穿着开裆裤的孩童们不分男女,骑跨上面,以杆为马,一手握杆,一手高扬,竿尾曳地,嘴里“嘚儿驾,嘚儿驾”地喊叫着,满场院疯跑,玩得不亦乐乎。玩到高兴处,大家便奶声奶气地边跑边唱:

咯噔咯噔骑竹马,南山后头驮西瓜;谁偷来?王虎的,卖了马儿骑骡的。

你拉的,我叫的,竹马上头媳妇的;红袄儿,绿裤的,从小相跟一辈的。

起房的,盖屋的,时交八节吃好的;打马的,走亲的,吹吹打打娶亲的。

戚人请下八桌的,买卖做下一出的;大拨吊,小拨吊,你担上,我呜叫。

卖下钱来我不要,青梅竹马喇叭闹!

把个童年唱得大汗淋漓、热火朝天!

或者坐在炕头,几个孩子盘了腿围拢一起,唱着儿歌数脚丫:

踢令踢令盘盘,绕过绕过南山,南山海北,驴踢马足,踢了姑姑的大花板足。数到谁的脚丫,谁就是姑姑的大花板足,必须把脚丫子伸出来,然后大家抚掌大笑。童年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但没想到,在罕山,当地把这一带统称西乡儿,孩童们骑竹马也会唱这首儿歌。他们一定是一边骑着竹马疯跑,一边嬉戏打闹,口唱儿歌、肆意冲撞踩踏。武术之乡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要比我们东乡儿的孩子顽皮多了。

童年已逝,偶尔想起,只觉得有趣,从没想过一只小小的竹马会有比北海还深的文化底蕴,比南山还厚重的历史故事。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郭永虎,看到他那张挂满泪水的照片,我才认真琢磨罕山,琢磨“”罕山竹马“”,琢磨李白那首《长干行》……

罕(kàn)山,位于山西省,距太原市东五十里,地处太原、榆次、寿阳三地交界。山上有大片森林,多松柏。旧时,“罕山时雨”为榆次八景之一。

在我的记忆中,罕山是寿阳的专称,太原不叫罕山叫东山,榆次不叫罕山叫乌金山,似乎俗气了些,远没有罕山那么响亮和讲究。《方舆纪要》云:罕山“层峦起伏,异于他山,因名”,而我则以为登罕山而一览三境(太原、榆次、寿阳),太行一脉独有此山。罕,罕见也;取“看”之音,总“登一峰而看三地,太行一脉实属罕见”之意,而名罕山是也。

罕山,东襟寿阳,西连并州,漫山植被,气候偏湿。雨后清晨,绿泽山色,白雾萦绕,若人间仙境;雪后黄昏,群峰皆白,云染红日,似玉宇琼楼。天高云淡,无俗世之浊;近鸟远鸣,无尘杂之染。

老郭就出生在这如诗如画、宛如人间仙境的罕山村,竹马世家。老郭家五代皆修竹马戏,是目前罕山竹马戏的唯一传人。

据史料记载,竹马最晚应发端于汉代,《后汉书·郭伋传》:“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儿数百,各骑竹马,道次迎拜。”宋人徐钧还专门为郭伋写了首诗:“安边治郡蔼仁风,竹马欢呼迎送中;恺悌真为民父母,怀恩何处不儿童。”佐证了竹马至少在汉代就已经存在了,而且从来没有失传过。有诗、史为证:

少时与渊源共骑竹马,我弃去,己辄取之,故当出我下。——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品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唐·李白《长干行》

大历年中骑竹马,几人得见会昌春。——唐·白居易《喜入新年自咏》

笑看儿童骑竹马,醉携宾客上仙舟。——唐·白居易《赠楚州郭使君》

群童竹马交迎日,二老兰觞初见时。——唐·许浑《送人之任邛州》

诗叟未相识,竹马争见君。——唐·孟郊《寄州李大夫》

竹马迎细侯,大钱送刘宠。——宋·苏轼《次前韵再送周正孺》

肆与先大人竹马相将,枌榆联树。——明·赵震元《为李公师祭袁石寓(袁可立子)宪副》

迎来竹马又三年,爱景薰风话果然。——清·王端履《文斋笔录》

从最早记载“竹马”的《后汉书》到后来的诗词笔录,可以判定“竹马”一俗至少应早于汉代,东汉以后,“竹马”已成为遍布街头巷尾、城镇乡野的儿童游戏,并正式提倡。同时还融入了不少人情事故、政治色彩;唐代开始了“竹马”入诗的新纪元,“竹马”因诗而盛,诗因“竹马”而活。竹马与诗,随三百年大唐跌宕起伏,变化传承,为唐以后的“竹马戏”“竹马灯”等艺术项目的出现,打下了基础,准备了条件。

唐以后,“竹马”演变和发展成“竹马戏”、“竹马舞”、“竹马灯”等多种艺术形式,在各民族中广泛流行,成为中华民族艺林之中一束亮丽的鲜花。至宋代,“竹马”正式入戏,“竹马”也丰满起来,不再是胯下那根原始而简陋的竹竿或木棍,而是以一根长有绿叶的长竹为身,以竹篾制扎,以纸糊“马头”为首,有鼻有眼、有耳有鬃。骑“马”儿童,脖子上系一带子,带下拴住“马头”,以缀有彩穗的藤条为鞭,左手牵绳,右手执鞭,闪转腾挪,碎步奔走。

所谓竹马,马是主角,无论为竹为秸,都少不了马。任何游戏的诞生都离不开生活,离不开人们对生活的向往和对某种力量的崇拜,竹马也是如此。从史至诗,由诗入戏,既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荡气回肠的纯真友谊,“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懵懂无知的青涩爱情;又有“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哀怨可人的痴痴守候;更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动人心魄的英雄豪气……在那个交通高度不发达,战争频仍的年代,天真聪慧的孩童们便把对生活的向往和对成长的渴望化为秸杆,以竹为马,模仿大人们骑马坐轿、娶亲打仗。所以有人说,野马被人类驯化为战马的历史有多久,儿童骑竹马的历史就有多久。

竹马戏作为汉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分布极广,最著名的有清徐跑竹马、黄陂竹马、平遥竹马等,表演活泼多样,多以地方小调和地方剧种为表现形式,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多与当地地方其他艺术形式或祭祀礼仪结合在一起,形成各地独有的社会文化。

寿阳高跷竹马戏,发源于山西省寿阳县平头镇罕山郭家沟。起源汉唐,兴盛于明清,集高跷、竹马、武打、民间舞蹈和戏剧于一身。既有高跷的魁伟高大,又有竹马的彩饰造型;既有戏剧人物的温婉细腻,又有刀枪剑戟的激烈拼杀;表演时,既有“上坡前倾”、“下坡后座”、“马失前蹄”等高难度动作,又有耳鬓厮磨、闪转腾挪等优雅舞姿。锣鼓阵阵、马蹄嘚嘚,铃铛齐震,马鞭飞旋。是讫今留存的最古老、最原始、艺术形态最多、难度最大的竹马戏剧种。

与平头镇的爱社傩舞一样,竹马戏过去主要用于驱邪逐疫、祀神祭天、祈求丰年。寄托了劳动人民祛邪、避灾、祈福的美好愿望。据传,农历二月初三是文昌帝君的生日,每年这一天,罕山村都要为文昌帝君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不但要给他老人家准备丰盛的供品,还要大开庙门为他老人家献上几出竹马戏。保留曲目有《唐朝八大将》、《三英战吕布》、《金沙滩》、《山坡羊》、《马腔》等,半说半唱,以说为主,庄重典雅、诙谐幽默。十里八村的人们也赶将来,祭神听戏,热闹非凡。有民谚为证:“罕山村中演竹马,锣鼓铙钹咚咚镲。金戈铁马风云会,足下高跷乱杂沓。”“二月三,到罕山;拜文昌,游大远;看竹马,跑得欢。”

时光荏苒、唯情不朽。这种由孩童们创作发明的游戏,在岁月的冲涮下,早已失去了它的天真无邪,而被饱经沧桑的大人们安上了马头、置上了马鞍、画上脸谱,变成了敬神祭鬼、娱乐乡民的道具。而那根长长的秸杆也已从孩童们胯下滑落,消失在历史的风尘中。即便如此,这一被画上脸谱、写满历史记忆的民间艺术也饱经磨难,几近绝迹。

好在有罕山郭家,罕出郭家有个虎里虎气的郭永虎,让“竹马”这一古老的民间艺术在这片承载了轩辕大战蚩尤等无数历史史迹的古老土地上保存下来并发扬广大。

据罕山大竹马传承人郭永虎介绍,竹马戏不只是用于祭祀文昌帝君,每年都有许多活动,如正月十五登山庙祭祀、二月二龙抬头、六月六河神爷跑马、七月十三轩辕庙祭祀等;遇上干旱年份,还要给龙王爷献上几出竹马戏,祈求天降甘霖。满含祖先们对大自然的敬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传承的是祖先们敬天爱人的朴素精神,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哲学思想。

竹马戏历史悠久,传承却历经曲折。上世纪30年代,日本侵略者侵占了寿阳县,禁止民间集会,竹马戏表演也被终止。直到年,寿阳县举办庆丰收文艺汇演,时任县委书记张怀英听说郭家沟村的竹马戏很有名,就让郭家沟村组织竹马戏参加汇演。当时,在世的竹马戏演员仅有郭大顺、郭步云二位老人,全村保存下来的竹马仅有两匹,不合规制。时间紧、任务重,连明赶夜赶制了4匹,又挑选了4个机灵的村民,实行连轴转强训,汇演相当成功。郭永虎是当时年龄最小的演员。

随着外来文化的侵入、农村学校的撤并和农民工进城务工潮的出现,农村空心化现象越来越严重,事多了,人没了,土生土长的民间竹马艺术一夜间被劲歌艳舞挤出时代的舞台,人们的眼球也越来越被城市的灯红酒绿所吸引,经济利益几乎成了一个时代唯一的追求,这种土得掉渣、只出不进的民间竹马艺术开始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没有人愿意守着一盆浆糊、几根竹篾劳神费心。可就有这样一家人,初心不改,利用劳作空闲,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传一代,传了五代。成了罕山村竹马戏的唯一传承家庭。为了能在现代化冲击,商品化影响,文化生态发生巨大变化的情况下,直面物欲横流、精神空间被严重挤压的社会现象,抢救、恢复、治理“罕山大竹马”的生存土壤和社会环境,郭永虎一家,为此付出了鲜为人知的努力,八十岁的老父亲不得不上马(高跷)表演,三十岁的闺女已有十几年的马龄。

由于村里人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许多曲目和技艺全靠身口相传,加上社会动荡、时代变迁,导致罕山竹马戏的资料毁损怠尽,几近失传。

“竹马戏太美了!一定不能在我这一代人手里失传。”数十年来,郭永虎一直致力于整理、挖掘竹马戏的历史,组织竹马戏的编排和演出。硬是根据老父亲和村里其他老人的回忆,整理出5个竹马戏剧本,让原本濒临失传的竹马戏曲目得以延续。

为了准确表达竹马戏中先辈们对祖先、对大自然、对天地神灵的敬畏,对生活的认知和向往;生动体现先辈们通过竹马戏对历史的叙述、个性的表达、审美的追求;最大限度保持“罕山大竹马”这一活态文化的原有韵味,完美诠释先辈们在各个历史时期深藏在竹马戏中的自然需求、社会需求和精神需求。郭永虎还自费上了大学,专修艺术,以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和理论水平。

年,国务院《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正式发布,郭永虎的春天来了,“罕山大竹马”这一古老的民间艺术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年,“寿阳竹马”被评为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年,“寿阳竹马”被列为国家级晋中文化生态保护区重点项目。

深情使人执拗,郭永虎对此并不满足。他认为,罕山竹马戏与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是先辈们通过日常生活的运用而留存到现代的文化财富,在历史的长河中自然生成又不断发展流变,受族群所处环境、与自然界的相互关系和历史条件的变化影响巨大,具有高度脆弱性,只有让其活起来,唤起人们对它的文化认同感,才能使其代代相传、不断创新;只有让其走进人们生活的日常,成为人们对历史的集体记忆,不因发源地偏僻闭塞而留存,不因走出高山峻岭而消亡。

为此,年以来,郭永虎四处奔波,演员匮乏,他就走村串户,大爷大娘地叫,一家一家地谈;没有资金,他就自掏腰包,把积累的20万元全部家当一分不剩地拿出来,抢救性挖掘整理和复排寿阳竹马戏;村民们被他的执着与赤诚所感动,纷纷加入竹马戏演出队伍,有爷孙、有父女、有夫妻、有玩伴……

经过一年多的艰苦排练,年,失传多年的竹马戏《三英战吕布》终于在古老的罕山村全剧上演,获得巨大成功,引起社会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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